2013年9月20日 星期五

探病隔日【個人主線】─ 傷痕


文:三月─紅,羅納克─黑


  早些和神殿聯絡替自己和羅納克都請過了假,熬了整夜三月多少覺得精神有些疲倦,上次熬夜看護是好久以前的事情。

  伸著懶腰,注意到時間,三月決定先替羅納克準備一些餐點和藥品,也順便淋個浴給自己提神。
  猛的睜眼,羅納克清醒的瞬間立刻從床上跳起,左手緊張地往頭上一摸,確
定繃帶有纏上這才放鬆全身的神經,嘆出一大口氣。

  扶著額頭,羅納克皺眉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情。當時意識已經不清楚,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他有點分不清,呆呆地望著前方空白的牆壁。
  洗完澡後整個人清醒了過來,舒服許多,擦著一頭濕漉漉的長髮,三月走到廚房,端起洗澡前先煮好熱著放滾的粥,放了些許的香料和葉菜類,原本還想著要不要放些碎肉,但羅納克還正在發燒,不宜食用肉類呢。

  兩手端著砂鍋,用肩膀推開門,裏頭羅納克似乎已經醒了,坐得直直的像在看些什麼,「還有哪邊不舒服嗎?三月剛剛熬了點粥,如果胃口不好也吃一點比較好喔。」
  見到三月進來,原本正在發呆的羅納克嚇了一大跳,差點從床上摔到床下。穩住身子,猶豫地望著對方,不知道該不該把心中的疑問說出。

  昨天晚上……究竟怎麼了……?
  看著羅納克的動作三月也跟著心驚得重重跳了一下,把砂鍋放到床邊後扶好病患半臥著坐在床上,替對方端了杯溫水後才拍拍胸口,「別嚇人哪、差點以為羅納克要摔下去了呢。」
  「我沒事……」開口有些遲疑。
  突然發現自己的聲音恢復了,儘管還是非常沙啞,頭似乎比昨晚更痛了些,但總算是能出聲了,表情開心了不少。

  「沒事就好,先喝點水吧,你昨天半夜燒得厲害了。」把杯子放到人手中,拉過折疊椅在床邊坐下來,用調羹攪拌著粥弄涼些。
  「半夜……?你都沒睡在照顧我!?」罪惡感一瞬間全湧了上來,羅納克馬上跳下床,放下手中的水杯。一手搶過三月手中的粥,另一手半強迫壓著對方到床上,「快休息!」語氣異常強硬。

  心跳不正常的加速,擔心、憂慮、生氣各種負面情緒佔據羅納克的腦袋,痛苦的皺起眉頭,臉色慘白。

  自己究竟怎麼了……這些不高興的情緒從來不會影響自己超過五分鐘的,為何現在卻揮之不去。
  被強壓著躺到床上,一邊擔心自己還沒擦乾的濕髮會弄濕床單,三月伸出手指往羅納克包著繃帶的額頭一彈,解釋:「三月在你退燒之後有休息的,現在羅納克自己病都還沒好呢……怎麼了?臉色這麼難看?」
  掙扎的爬起身子,三月擔心起昨天的事情是不是留下類似後遺症的東西了。
  看見三月掙扎,羅納克突然意識到自己太衝動了,連忙道歉,「對不起…我沒事……」很沒朝氣的回答。

  看羅納克似乎心情還是很沮喪的模樣,三月伸手撫了撫那頭淺色柔軟的頭髮,柔聲勸道:「身體不適多少會影響到心情的,趕快把病養好吧。」
  點點頭表示自己會乖乖養病。
  發現紅色長髮還滴著水,「我幫你拿條毛巾吧。」回頭到衣櫃拿出毛巾給三月,披到對方頭上,忽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。

  「啊、謝謝……」頭上被軟綿的白色毛巾蓋住,撥開眼前的布料後自己把垂到胸前的濕漉髮絲用毛巾包起來,像是在搓衣服般前後搓動著頭髮、讓毛巾更快吸去髮梢間的水氣,「風水輪流轉呢。」想起昨天的事情,雖然後面發生了一些狀況……

  「風水輪流轉?」聽到這句話又讓羅納克更介意了,「昨天晚上……發生甚麼事了?」不經意地問出口。

  他的記憶在回到房間後就一片模糊,彷彿有團白霧遮著,迷茫不清。

  「三月幫你擦頭髮時擦著擦著你就睡著了。」毫不猶豫地道出謊言,三月笑嘻嘻的戳戳羅納克,自己從床邊爬起身,擦著還沒完全乾的髮尾。
  「好了,再說下去粥都要涼掉了,記得等等吃完粥就要喝要,這回有幫你加蜜糖熬的,可不准皺眉頭喔。」
  「唔嗯......」難得聽到「喝藥」這個詞沒有任何反抗表現,默默的開始吃起粥。

  羅納克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卻又說不上來,煩躁地搔著後腦,突然手停在繃帶間整齊的結上。
  罕見的擺起嚴肅表情,眉心深鎖,手搭上三月雙肩,上下打量對方,「三月……老實說,你有沒有受傷!」
  「沒有喔,說什麼傻話呢。」摺疊起毛巾想著等等連同外頭的幾條毛巾衣服拿去洗,看著突然以嚴肅神情盯著自己的羅納克,三月一臉莫名其妙的搖了搖頭,放下手上的毛巾在原地轉了圈給對方看,「瞧,好好的吧。」
  確定三月沒受傷,羅納克稍微安下心,可是臉上嚴肅卻毫無放鬆,牢牢抓住對方手腕,手卻不自覺地顫抖,「為什麼騙我?你這樣很危險……」

  要是自己傷了三月、傷了自己的好朋友……羅納克心底涼了起來,氣色越來越差、毫無血色。
  另一隻手撫上手腕上微微顫抖的掌,三月靠著羅納克的額前輕輕磨蹭,安撫道:「三月沒有騙你喔,三月真的沒事,不用擔心的,羅納克不要怪自己。」

  揉搓著羅納克的臉頰直到捏出一點紅潤顏色,三月想著等等的湯藥可能還得添點舒眠藥草了。
  受幽靈影響的負面情緒不停累積,三月此刻安撫的動作反而令羅納克更加害怕,腳步不停倒退和對方拉出距離,搖著頭喃喃自語:「不、你不知道,我很可怕、我是鬼、是怪物…你快離開、危險……我不應該被關心……」

  好昏、好渴,對、喝酒……喝酒就沒事了。搖搖晃晃走到桌邊,從抽屜裡取出一瓶尚未開封的烈酒,將瓶口敲碎,直接整瓶灌了起來,酒精灑滿了全身。
  「羅納克?」聽著對方不安的喃喃聲,自己是哪個環節戳到對方的點了嗎?看羅納克現在的狀況三月不敢再貿然觸碰,生怕對方突然爆發自傷了。

  跟在羅那克跌跌撞撞的腳步後頭,定睛一看,那高濃度的酒精絕不是現在這種狀況的羅納克可以喝的。
  搶過那被劈碎瓶口的酒瓶直接扔擲在地板上,搖晃著意識模糊不清的人的肩頭,三月喊聲:「羅納克!醒醒!你現在不是什麼鬼也不是怪物,只是個發燒的病患喔、只是羅納克而已!」
  是鬼、是怪物。酒精的催化下,那面由樂觀、開朗築起的高牆快速崩毀、殘破不堪,隱藏其中兇獸頓時無法控制,衝破藩籬。
  「哈哈哈哈哈──」崩潰的笑聲充斥整個房間,琥珀色眼瞳只剩下混亂,「吶吶、你不知道~其實啊、羅納克只是我這隻鬼的名字喔!」臉上的笑容扭曲了起來。
  隨手抓起桌面散落的玻璃碎片,右手用力一握,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,似乎還不滿足又在手臂上劃了一大道傷痕,滾滾血液流出,怵目驚心,「你看?我只看得到這個喔~這個只看得見血的怪物也能有名字耶?哈哈哈……」精神明顯已經開始錯亂,「啊啊、甚麼保護人的武裝祭司?羅納克,你不傷人就很好了。保護人?笑死我了!關心你的人通通死了,被你害死的!被你殺死的。」
  下一秒又像失去動力的機器,羅納克跪倒在三月面前哀鳴,「都是我的錯……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」
  「羅納克……?」無聲的張口喊著,三月對於個性丕變、彷如換了個人似的友人有些不知所措,這不是他認識的那個、有些呆傻的活潑朋友,是那本書上所寫的嗎……那個精神方面的病症,一瞬間聯想到昨日撇過幾眼的書籍,卻回想不起裏頭的醫療方式。

  來不及阻止對方用玻璃做出自殘的行為,三月咋舌看著鮮紅伴隨著鐵鏽味在房間內擴散,「啊……別、別這樣!」甩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,三月一把抓握住羅納克鮮血直流的手臂治療,一道暖光閃過,傷口結起一層薄痂。
  面對著爆發完後又猛然洩了氣的人,沾著血的身子顯得狼狽不堪且脆弱,「……算三月上輩子欠你的。」小小嘀咕一聲,跟著跪了下來把人摟入懷裡沒有回話。
  這次,羅納克沒有反抗,頭輕輕靠上對方的肩膀,如苦求般低語,「三月......拜託你討厭我好嗎……」

  看到自己這樣,也許不用拜託也會被討厭了吧……不過這樣也好,至少安全多了。
  眨眸,面對羅納克的請求,三月果斷回答,「不好。」在人看不到的角度吐著舌,環抱的手指收緊了些。
  如此乾脆的否定答案讓羅納克驚訝抬頭,語帶猶豫,「可是……我這樣……」有甚麼值得人不討厭的嗎?
  「這樣怎麼樣?」直勾勾對上羅納克沒有用布條纏住的眼,等待著對方接下來的話語。
  三月清澈的綠眸讓羅納克眼神忍不住閃躲,向下盯著地面,支支吾吾地回答,「我這樣……」小小吸了口氣,決定一次說完,「危險、可怕的鬼、怪物……關心我的媽媽、父親都死了。都是我的錯……我不希望三月也因為我發生什麼意外……」
  捧起羅納克的頭讓對方不能閃避自己的目光,三月盯著人,慎重且緩慢的回答:「吶、羅納克,三月不覺得羅納克是怪物喲,人的生與死不是其他人能掌握的,所以……你的父母親也是喔,不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扛在自己身上哪,人的生命比你所想像的還要沉重很多呢。」
  轉了個語氣,俏皮地眨眨眼後回道:「三月雖然很弱,不過還不至於就這樣被你小看呢,什麼出意外,別烏鴉嘴了,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的。」
  「三月……」語帶哽咽,透明淚珠從琥珀色單瞳裡溢出,另一邊纏著左眼的繃帶被淚水所濕,淺淺的皮膚色顯現。

  自從養父去世後他就沒再哭過了,五年所累積的淚水滂沱而下,止也止不住。
「謝、謝謝你……」抱住三月,打從心底的感謝。
  「沒事喔、沒事的。」在羅納克的耳邊細聲喃喃著,像是說給對方也像是說給自己聽,手指在羅納克的背上輕柔撫動,只是一再重複同樣的話語。
  羅納克哭了好一陣子,用力吸吸鼻子,「不過,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再拆我的繃帶啦……你不怕我怕啊……」右手抹去頰上淚痕,無奈笑著。
  「沒打算治療看看嗎?」拍拍身子拉著人站起來,看了眼那已經被淚水侵染得半透平呈現下頭皮膚色的繃帶,詢問了句。
  「治療……嗎?」偏頭思考了會,「父親說失去的記憶應該是關鍵?不過我完全想不起來,也不知道該找誰治療好?因為滿危險的……」搔著後腦,「而且好像很難治的樣子。」
  「姆、也是,一時半刻應該也治不好吧。」從櫃中拿了套乾淨的衣服給人,暫時先打消了治癒的念頭,「房間和身上都是血和酒了哪,你先去換衣服,三月要把房間清乾淨,粥也要熱過才能吃呢……好了、快去換衣服!」
  「唔……對不起……」羅納克接過衣服直接到一旁換了起來,「我也來幫忙打掃!」
  「生病的傢伙給三月乖乖到床上去躺!」收拾起沾了血的衣服,血跡通常很難洗掉啊……苦惱的搓搓上頭紅漬,三月惡狠狠地對著羅納克喊聲。
  吞了口口水,羅納克立刻乖乖窩回床上,小聲應著,「是……」目不轉睛的盯著三月,還是一副很想幫忙的樣子。
  端起床邊冷掉了的粥和沾著血的衣服往外走去,不一會兒後便又端著熱好的粥和原先就煮好的藥湯放到床邊,「吃完之後好好休息,在病好之前都不准下床!」
  說完,開始收拾滿地的酒血混合物和玻璃碎片。
  「是,遵命……」默默吃完溫暖的熱粥,喝完加了蜜,甜甜的藥湯。羅納克真的完全不敢離開床舖一步,安分待著。

  不知是剛才體力消耗過剩,又或是因為藥效緩緩發作,羅納克很快地闔上眼,安穩的睡去。
  把房間內部一團亂的酒水打掃乾淨,三月拿起了床邊吃得乾乾淨淨的碗筷道外頭做沖洗動作。

  經過這一小段鬧劇,時間來到了正午近下午的時段,伸了個懶腰,趴在床邊、不小心的也跟著睡著了。
*****
  也許是因為上午過度吵鬧,以致午後的時光特別安靜。
  一覺醒來,羅納克明顯感受到自己恢復了不少,稍稍活動四肢,瞥見三月趴在床邊靜靜睡著。

  自己給三月帶來不少麻煩呢……

  偷偷摸摸地把棉被的一小部分丟到地上作為床的延伸,躡手躡腳下床踩在棉被上,悄悄把人抱起,輕輕放到床上並拉好棉被,讓對方能舒服的休息。自己則窩到床的另一頭,畢竟有答應三月病好前不能下床,要是他醒來發現自己不在可又得埃罵了。
  望著身旁的睡顏,羅納克漾起溫和微笑。
──謝謝你願意接受這樣膽小的我。
--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